爸爸走了。佩佩肯定他是被妈妈逼走的。
但是,见到母亲满脸焦急,她又无法责怪她,甚至要设法安慰她。
可是一个刚刚被丈夫抛弃的女人,身上带着那股忧虑,像电波一样散发,生人勿近。
佩佩隔着墙壁,在自己的房间里都能感觉到母亲的心情,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空间、她的肌肤、她的心脏,成为她的呼吸。
二十多岁的少女,没有一天不曾感觉到母亲的落寞。打从六七岁起,她就习惯观察母亲的脸色。母亲喜欢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镜子中是一张完美的脸蛋儿,佩佩从小就爱把自己的小脸儿挤在镜子的下角,直瞪瞪地看着母亲。
母亲实在美丽,只是那锁着的眉头,一天比一天地紧。佩佩十岁那年,弟弟出世了。弟弟的降临,给母亲的脸上增添了一份喜悦。那时,母亲终日陪伴着弟弟。佩佩跟在母亲脚后面,继续忠心地为她守望。但母亲好像没有注意到她,心里只有弟弟。
佩佩渐渐学会了与父亲接近,那不多话的父亲,也是静静地与佩佩配搭的很好。
母亲有时候与女友交谈三小时,佩佩就静静地在一旁,直瞪瞪地看着。
父母虽然很少吵架,但却交谈很少。渐渐地佩佩成了他们的转话站。
妈妈明明在屋里,爸爸却问:“今晚我们去哪里吃饭?”佩佩转而问妈妈:“爸爸问今晚去哪里吃饭?”
母亲越来越爱干净,一天扫两次地,双手浸泡在水里,一直到脱皮。
佩佩再也不能安静地坐着,母亲不停的监督她和父亲,是否把地面弄脏,烟灰缸是否满出来。
佩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有一股力量、一种危机,将家里的每一个人笼罩着。
她不停地制造话题,引他们发笑,这个角色令她很倦。而且越演越投入,越失掉了自己。与弟弟一同长大,他是那么无忧无虑,家中的一切好像与他无关。他并非没有察觉到父母的貌合神离,但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吸引他了。
佩佩的视野只盯着母亲紧锁的眉,母亲的眉心打不开,佩佩的世界也就阴霾布满。
弟弟出国了,追女朋友了,海阔天空。
佩佩一直没有离开家门,忠心地守候着母亲,但母亲每次牵肠挂肚地与弟弟通话时,却没有看见女儿冷眼旁观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