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在空中的吻：解读阿尼玛与阿尼姆斯

     “我不畏惧，我无所畏惧。受伤越深，我的爱越炽热，危险只会增添这份爱，它更清晰，更丰富，我会是你唯一的天使，你生命的结局会比开始更美丽，对你敞开的天堂也会说：只有一样东西能使灵魂完整，那就是爱情。”
     ——《生死阅读》
 
 
       古代希腊神话里传说着：最早的人类是球形的，有四条胳膊、四条腿，一个头、两张脸，朝着相反的方向看。这些球形人类有着非凡的力量和智慧，与诸神战斗，结果被嫉妒的神砍成了两半，以削减他们的力量。这些最初的球形人类变成了两半，一个是女性的，一个是男性的，从此以后，这最初人类的两半一直在寻找对方，渴望重逢。这个传说告诉我们，当他们中的一个遇到了另一半时，就会融化在爱、友谊和亲密当中；他们片刻都不能分离：他们要一起度过一生。
      荣格是最早观察到人类心理的雌雄同体现象的心理学家。他指出，在男人伟岸的身躯里，其实生存着足够阴柔的女性原型意象，荣格把她叫做“阿尼玛(anima)”；同样，在女人娇柔的灵魂中，也隐藏着属于她们的那个男性原型意象：阿尼姆斯(animus)。除了外在的原因，这些大抵都是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在背后操纵的结果。本文尝试用《生死阅读》这部影片来对阿尼玛和阿尼姆斯进行解读。
 

     “阿尼玛(anima)”和“阿尼姆斯(animus)”
阿尼玛一词在拉丁文当中是“灵魂”的意思，它是指男性心灵中女性成分的表征，它一直在男性身体中以女性的方式运作。阿尼玛通常与母亲意象和钟情的意中人联系起来，这一无处不在的、超越年龄的意象的承载者和体现者，与男性最深层的心灵现实相呼应，阿尼玛通常是一种诱惑男人的女性，似乎为男性的灵魂的表达，提供了一种途径。
      阿尼姆斯一词在拉丁文当中是“精神”的意思，是女性心中的男性意象，它一直在女性体内以男性的方式运作。
     荣格认为，阿尼玛与阿尼姆斯是构建男人和女人心灵结构的最根本的基材。所以，男人与他们的男性特质相认同，会把自己的女性特质投射到女性身上，而女性，与她们的女性特质相认同，则把自己的男性特质投射到男性身上。这些投射的心理意象在每一种男性和女性关系当中，都是看不见的内在伴侣，它们会对关系产生巨大的影响，阿尼玛和阿尼姆斯意象充满了心理能量，因此它们能从情感和情绪上掌控我们。背负着投射的意象的人对我们而言显得特别有魅力，或特别令我们厌恶，正如磁铁之间的相吸或相斥。投射本身并没有好与坏之分；是我们怎样对待它，才导致不同的结果。

      积极的投射
      影片片段：
      1958年的柏林，15岁少年迈克有一次在路上猩红热病发作，汉娜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了他温暖和帮助。病好后的迈克去汉娜住的地方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在汉娜的屋内，青春期的迈克看到了汉娜换衣服的场景，从至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他和汉娜私下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在汉娜的公寓中从单纯的做爱，到开始有交流，再到迈克给汉娜朗读不同的书籍，情欲变成了爱情。
 

      心理分析：
      影片中的迈克生长在一个多子女的家庭，父亲在家里少言，但很严厉。母亲是个能干善良，很有主见的女人。从迈克的生长环境中可以看出，迈克内在的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原型是什么样的，而汉娜的性格里刚才好满足了迈克内心的阿尼玛原型意象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在迈克拥有汉娜的时候，是可以拥有汉娜所有的目光的。当然，这段爱情的产生，性是有绝对的推动作用的。一方面迈克正值青春期看到汉娜换衣服的模样开始念念不忘；另一方面，汉娜经历过战征，在那样一个时代，女性的性需求是被严重压抑的，战征结束后在公交车上作着检票员枯燥的工作，突然生命中闯入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是多么有吸引的事。这也说明，爱情不仅仅一个偶然，一个偶然后面一定还有很多必然存在的因素。
       当迈克和汉娜双方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阿尼玛/阿尼姆斯时，阿尼玛和阿尼姆斯积极方面的投射就产生了效果，它们的力量会让男女双方觉得对方魅力无穷，心生渴望。迈克把阿尼玛积极意象投射到汉娜身上，她会让他着迷，对他而言似乎是幸福和快乐的源泉。而汉娜背负着这样的阿尼玛意象，会感到愉悦，感到自己得到了重视，觉得有力量，因为可以拥有一个人。而汉娜的阿尼姆斯积极意象投射到迈克身上，虽然迈克只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但他身上有着汉娜一直渴望拥有的阅读能力，这样让迈克一下子就成为了汉娜的英雄，她被他每一次的朗读所征服，她感觉只有通过他，生命才能完整，同时背负这样阿尼姆斯的迈克会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作为男人的存在感会迅速膨胀。
 

       消极的投射
       影片片段：

      悬殊的差距让矛盾渐渐爆发。迈克试图对抗这种悬殊带来的服从感，并想摆脱自身的稚气和懦弱。而汉娜在现实生活也渐渐体会到与迈克生活的格格不入，终有一天，当迈克去汉娜公寓时，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这段无果之恋也走到了尽头。
心理分析：
       完全建立在投射机制上的恋爱不会维持太长，如果放在现实中去检验，恋爱关系基本上不能维持。
显然，迈克和汉娜的差距是巨大的。他们存在的空间只能是汉娜的公寓。虽然两人也一起出去过旅行，但周围的一切，都让他们深深感到差距真实在存在着。于是，阿尼玛和阿尼姆斯消极方面的投射就发挥了力量。而消极方面的力量是摧毁性的，令人恼怒的。迈克想在关系中摆脱年少的劣势，而汉娜却在现实里感受着这段恋情所带来的不安。影片中有一个很意思的地方，就是每当迈克和汉娜争吵后，汉娜说要分手后，就会当着迈克的面脱光衣服洗澡，看得出来尽管现实和矛盾都在那里，汉娜内心是很在乎迈克的。虽然嘴上说着分开，但行为上不惜用最本能的东西去留住一个人，换个角度看，也在说明着这段关系的无力之处。在这段恋情中，双方都是深爱对方的，双方也都想去为这段感情去做点什么，但是巨大的悬殊使整个影片都在一种无力感中弥漫着。笔者在猜想，最后无声的离开就是对这段关系最好的处理方式，因为两个人都深知这段恋情走到最后可能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于其以后相互的怨恨，不如让一切都停留在最美的地方结束。只是这结束的方式太突然，两个人的内心都没有准备好，所以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故事发生。
 

     阿尼玛的救赎
     影片片段：
      再见到汉娜是迈克作为法学实习生旁听对纳粹战犯的审判，此时的迈克是有能力帮助汉娜澄清事实，但是很多原因让他选择了沉默，就连给汉娜鼓励的勇气也没有。最终汉娜被判终身监禁。很多年后，迈克开始给狱中的汉娜寄自己朗读的磁带，这让汉娜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和勇气。
……
      汉娜出狱的时间到了，迈克来到狱中看见已经白发苍苍的汉娜，虽然承诺给汉娜提供物质上的援助，却拒绝了心灵沟通。汉娜最后绝望自杀。
汉娜死后，迈克万分痛苦和内疚。但是帮助汉娜处理遗愿并不能使迈克逃出自责，他最后选择向自己的女儿倾诉来宣泄内心的痛楚。

      心理分析：
      影片中给了迈克两次救赎他的阿尼玛的机会，但是两次迈克都没能去完成。这为他后来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影响。
      第一次的救赎机会是汉娜站在审判台上，迈克当时是有能力为汉娜去澄清一些事实的，可是他让自己沉默了。他内心也是有着强烈的冲突，但很显然在那一刻他选择了自己。在汉娜入狱的时间里，迈克也过着一个正常男人过的生活，但是那个男人心中“未完的任务——拯救自己的阿尼玛”一直就放在那里，这也导致了后来他虽然结了婚，却无法维持婚姻关系，离婚以后虽然有女朋友，但是也无法与她们保持长期间亲密关系，生活就如同电影述事的方式那般——不断地在当下和过去交替着。后来给狱中的汉娜寄朗读带变成了自己缓解自己内心焦虑的一种方法。
      第二次的救赎机会是在汉娜出狱时，双方心中的阿尼玛/阿尼姆斯都破灭了。迈克无法接纳汉娜的现状，汉娜因迈克的拒绝而失去了多年在监狱生活里唯一的精神支柱。她再也不性感的女神，他再也不是救世的英雄，爱情也就此落幕。可是“情节”却没能就此而解。汉娜的死又一次将迈克遥内疚推到了极至，就算迈克为汉娜去处理再多的遗愿也不能使迈克逃出自责。最后他只有选择向他的女儿（另一个意象上的阿尼玛）去倾诉来宣泄内心的痛楚。不得不说，本片中迈克二次放弃拯救的机会，是服从了男人的理智，遵从了现实原则，这没有错，可是这样的选择也让迈克注定成为了一个很悲情的角色，一个被现实阉割的男人——一辈子都想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也一辈子无法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这也吻合了本片那种无力感爱情的主基调。

      爱情的终极目标
      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爱情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也有很多很悲伤的事件在发生着，但我们从来就不会因为它可能会让我们悲伤而停止去追逐的脚步，它吸引之处可能就像是那悬浮于空中的吻——那么的远、那么的温暖。那种距离感足以让人把所有美好的期望把它填满，那种温度会让我们摆脱人内心深处为之绝望的孤独感。但这些并不是成熟的爱情。弗罗姆曾说过：幼稚的爱是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成熟的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

      一个人吸引我们，只是因为他们反映了我们内在的阿尼玛或阿尼姆斯的意象，在某种意义上，是爱上我们自己，而不是另外的人。从投射的角度来看，我们去爱一个人也好，恨一个人也好，都是自己内心最好的呈现。男女的结合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在茫茫人海中，能够表达自己内心的那个人。在两性关系中，要去理解到那个人的到来，是用来丰富我们对自己的了解的，是我们表达的另一面。能够得到真爱，意味着变得成熟，就是要真正地去了解TA，把TA当作真实的人去对待，对TA有着现实的期待；意味着承担我们自己的幸福或不幸的责任，而不是期待TA给予我们幸福，也不要因我们自己的坏情绪和挫败而责怪别人。
      根据分析心理学的理论，爱情和婚姻的发展涉及收回投射，并将这些无意识的内容进行整合，带入意识当中。此时，伴侣之间的沟通非常重要，如果男人与女人探讨自己的情感，并直接表达自己的伤痛、愤怒、委屈或困惑，他就不会被阿尼玛所拥有，并负载阴暗的情绪。双方在一起能够包容他们的愤怒、伤痛或恐惧，他们就能摆脱被原型拥有的困境，并能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在婚姻中，夫妻之间的爱情是普通的、一如既往的。在很大程度上，爱情和婚姻是一种容器，应当既能包容恋人或夫妻双方发展亲密的关系，同时又能包容双方充分发挥自己个性的需要，使双方都变成更为完整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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